藏汉青年交流小记 Notes on Tibetan-Chinese Youth Dialogue
迎接冲突和被激怒才是我们来的目的,一些官样文章不能发出来的话。To face conflict and be provoked — that was the point of our coming. Some official scripts didn’t make it out.
2025 年 3 月 28 日下午,藏人行政中央驻北美办事处 在美国北加州藏人文化中心(TANC)组织了一场藏汉青年交流会,围绕藏中关系、海外民主运动以及民族权益的现状与未来等议题展开讨论。事实上,交流并未深入到宏大层面,许多问题只被浅尝辄止,甚至来不及清晰地表达观点。尽管双方都展现出理解彼此的意愿,却因语言不通始终难以真正沟通。
慈诚嘉措是达赖喇嘛办公室驻北美办事处的华人联络官,这一职位颇为特殊。后来我得知,欧洲、澳洲、日本和台湾也各设有专职华人联络官,可见藏人行政中央对与华人对话的重视程度。
在华人圈里,藏人举办的活动并不多。我与藏人朋友大多只在抗议现场的街头相遇,即便是熟悉的伙伴,也很少有机会真正坐下来交流。在境内藏人不断被压制的当下,此类活动尤显珍贵。
会议伊始,专程从华盛顿 DC 赶来的慈诚嘉措致辞,并以藏汉双语主持全程,现场气氛热烈真诚,藏汉参与者都表现得格外友好。
交流不畅
整场活动让人意犹未尽:双方都想表达,却又担心触碰对方的“红线”,显得小心翼翼,不敢触及核心问题。部分汉人略显无知与莽撞,而部分藏人则过于友好与克制。一旦讨论接近实质,大家便以沉默或借食物转换话题。此外,流亡藏人中有人只懂藏语和汉语,海外藏人则多用藏语和英语;部分汉人又只会汉语或简单英语。无论用哪种语言,总有人听不懂,语言障碍使得涉及民族身份与意识形态的复杂概念时难以互动。
语言隔阂令人难以置信:不少老一辈藏人英语有限,却能讲流利汉语。一位大叔用带口音的汉语激动地说:“现在的汉人都被洗脑,觉得我们落后贫穷、没有文化!如果他们真正了解藏族,就不会这样。”在境内藏区我也听过类似声音,却从未如此高声呐喊。
而生在印度或者西方世界的藏人的英文流利胜似母语者,在阐述原住民权益,土地正义和种族身份问题时,可以熟悉的使用很多汉人闻所未闻的词语,即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汉人也鲜少使用这样的词汇——民族问题是极少被提及的政治议题,即使是我也只能从美国民权运动或台湾原住民运动“借词”来理解。藏人的困境是一种陌生的,从未被具象化检视过的未成形概念。当我们开始讨论西藏问题时,我不得不从别的遥远大洋彼岸的种族问题上去“借词”,因为我竟缺乏足够想象力去描述这位我们古老的邻居如今要用什么新词去诉说旧苦难。
为反共而来
在现场的问答环节,有一位汉族青年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提问🙋
(这里做个精炼,如果总结的不好请在评论区留言)
Q: 藏人的主流是要追求独立吗?中国人要如何帮助你们,如果我们有一天民主化了,你们却要独立出去,可能有很多中国人是不愿意的。所以你们到底是要西藏独立还是自由?
A:藏人的意见是很多元的,行政中央现在坚持的立场是中间道路:在现有中国国家的框架下追求藏区的宗教自由和除了军事外交之外的自治。藏人内部有不一样的意见,我们有藏青会,学生组织在倡导民族的独立,我们内部也有流亡的政治决策机构,议会会把大家的意见收集。虽然倡导独立与否意见不一,但是不影响我们日常在一起抗议和推动藏人权利和自由的时候一起并肩奋战。你说的分歧是要等到有一天我们可以自由的回到藏地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讨的问题,也要和中国方面一起商讨。
(后来他又追加了提问)
Q:我们这些人都是反对共产党的,你们藏人这方面比我们有经验,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和建议给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合作推翻共产党!
慈诚:我们藏人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们的人口比你们少很多,只有600万,大多数都在境内被控制,我们的确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答:在当今的中国,汉人是统治者。如果汉人普遍支持藏人,西藏问题自然能解决。反共是汉人自己的课题,不能指望藏人替你们完成。
事后,我悄问一位藏人朋友当晚是否感到被冒犯。她说:“我每一分钟都被冒犯。”停顿几秒,又笑道:“可这正是办活动的意义吧。”我深呼吸,略感惭愧。若缺乏对话,未来中国恐有成千上万类似的人与更深层的误解。愿意到场的汉人已算对话先锋,真实的主体意见或许更糟。
我没有义务款待你
在小组讨论时,有位汉人朋友问,藏人一般期待我们怎么帮助你,改善藏人的处境,加入到你们的运动中去?
一位来自印度的藏人学生说,他很理解中国人的担忧,毕竟他本人今天到现场应该是没有冒任何的风险,而汉人今天到现场来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他觉得可以从小事作起,可以带来自中国的汉人朋友去藏餐厅吃饭,了解藏文化,慢慢的改变他们对藏人的看法。
会后一个从不关心政治的汉人朋友告诉我,那一刻她突然很吃惊的意识到 “我冒着很大的风险出席的??” 她突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在做一件很高风险的事。
而在美国长大的一位藏人青年则说,你们汉人抢占了我们的土地,杀害了我们的同胞,我为什么要带你去吃藏餐?我们没有款待你的义务。
问这个问题的朋友很是感慨,原来来自不同背景的藏人的想法和思考方式原来差异如此之大,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此外出席活动的人有:六四事件的幸存者方政,「中国人权」的执行主任周锋锁,还有我和北加州藏人文化中心(TANC)主席昆久扎西 Kunjo Tashi,以及来自湾区甚至是从南加州圣地亚哥远到而来的的三十多位藏汉青年。
慈城嘉措坦言表——这场对话是为了打破隔阂,让更多华人了解西藏的真实情况,同时也让藏族朋友听听汉人的观点。他希望通过这种交流方式,能帮大家少点误会、多点理解,为以后能一起合作做点实事打下基础。
会中,北加州藏人协会TANC主席昆久扎西分享,在湾区的藏人社群有约5000人,居住在Richmond附近的东湾一带,协会已成立近35年,始终致力于保存藏语与文化。他们每周末都会举办藏语学校,教导语言、音乐与文化,对抗在西藏境内逐渐消失的传统。他还特别强调:「我们藏人不憎恨汉人,我们反对的是压迫我们的中共政权,而非中国人民。」
我分享了创立「华语青年挺藏会」的初衷和过程。我表示「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成为汉藏之间的桥梁,那应该是我。」我谈到自己曾在青海藏区的学校工作,该校后来遭中共关闭,促使我从文化倡议者转向更积极的政治权利和民族权益的倡导者。 「中共极权和民族仇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我请求在场的藏人多和华人分享他和他们家庭的流亡故事:「对许多中国人来说,今天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藏人声音的机会。许多中国人最近才逃出中国,而走线逃离集权的路,藏人已经走了65年了。」
会中,来自中国的多位青年,也分享了自身的经历与认识:
80后的小崔表示,过去自己对西藏的印象仅限于中共宣传画面,对藏人所受的压迫毫无认识,很多民运人士因中共的「藏独」论而分裂,无法真正团结起来对抗中共。他十分担忧「中共垮台后,中国该怎么办?」
许先生是出生在安多藏区的汉人,他回忆说,当地学校早已全面使用普通话,藏语渐被边缘化,许多藏人孩子改用汉名,甚至改为汉族,以避开身分审查。他认为,藏人的语言、文化与身分,在中共的管控下逐渐消失,这是一场无声的文化灭绝。
从圣地亚哥专程飞来参与的方小姐说这次「来对了!」虽然她对西藏了解有限,但她一直支持藏人追求自由民主。 「这次能听见藏人亲口讲述自己的故事,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经验,也让我思考作为华人可以做些什么。有时我感到内疚,因为我感觉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对藏人也不了解,但是他们还是对我非常好」
来自南湾的青年小罗对大纪元说,平时很难接触到藏人真实的生活与处境,这次活动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他认为,在中国,很多人难以理解藏人的文化和诉求,因此,如今身在海外的他有责任了解更多。
会议后半段,藏汉青年分组深入讨论,从语言、教育、历史到流亡经验,分享各自的观点与故事,4小时的交流,气氛热烈,许多人表示受益匪浅,并期待未来能有更多此类对话。
交流活动之后,藏人朋友邀请我们去参加给达赖喇嘛祝寿的演出,一系列的法会和歌舞表演过后,大家在体育场围成巨大的圆圈跳起堆谐,一曲锅庄舞曲播放时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了,大家有点扫兴,但没有人抱怨。接着大家就开始一起放声歌唱,把舞继续跳了下去,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们一样。
本稿件后半部分融合了大纪元记者薛明珠4月4日的报道的部分内容与照片:湾区举办藏汉青年交流会 守护文化与自由
文编,视频:段荆棘
图片:考拉,薛明珠
校对:Iris ChatGPT
展示更多的汉人学生参与照片更有说服力